2023-05-26 19:56
但是从那开始,钢笔在他手指的紧握之下,仿佛死了一般。仿佛字母表上的所有字母,字母连结成的所有文字,语言可写下来的无限种写法都不再存在了。 建筑工人 众所周知,作家写作家,很容易制造出最垃圾的文字。一篇小说如果以“克拉格掐灭香烟,扑向打字机”这样开头,估计在美国没有哪个编辑会想读第二句。
2023-05-26 19:55
一点也不痛 这是十二月末的一个周日傍晚,长岛的街道看上去污浊不堪;结了层冰壳的雪堆在街边人行道上,肮脏的样子。打烊的酒馆里,纸板做的圣诞老人斜眼瞟着外面。 与鲨鱼搏斗 这是个脆弱的神经质男人,兴奋时,他会流口水,用手指梳理他那油腻腻的头发,结果手指把他的发油,就像他的一丝人品一样,传播到他碰触的任何东西上:他的衣服、他的铅笔、他的电话,还有他的打字机键盘。 旧的不去 可是大多数时候,无聊吞噬了这个世界,这里的人们或坐或躺在舒洁面巾纸和痰盂之间,淹没于整日开着的收音机噪声里。
2023-05-26 19:54
万事如意 她不能嫁给他——她根本不了解他。有时候,又完全相反,她觉得不能嫁给他正是因为她太了解他。 当乐队奏响《复活节游行》的乐曲时,拉尔夫紧紧地拥着格蕾丝,几乎让她动弹不得,他还在耳边轻声哼着旋律。她从来没想到拉尔夫会有这种举动——这么甜蜜温柔——很可能那会儿她并没有决定嫁给他,但至少打那以后她开始想这个问题了。那一刻格蕾丝摇曳在他沙哑的吟唱里,歌声穿过她的发丝,仿佛就是在那一刻她决定以身相许 大门在她背后关上,只留下一片疯狂而虚幻的寂静,全世界除了拉尔夫再没有别人能为她指路了。 地铁吞没了他们,经过半小时的丁零当啷、摇摇晃晃、神思恍惚,最后将他们吐出在皇后区清凉的黄昏里。
2023-05-26 19:54
南瓜灯博士 重要的是,我们要记住交朋友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然的事情,你可以交到所有你想交的朋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文森特,我想你以为我会生你的气,”她说,“嗯,我没有。我倒是希望我能生气——那会好办得多。但相反,我很伤心。我努力想成为你的朋友,我以为你也想与我交朋友。但这种事——嗯,很难与做这种事的人交朋友。” 她欣慰地看到他的眼里噙着泪水。“文森特,也许有些事我知道得比你想的还多;也许我明白,有时候一个人那样做,并不是真的想伤害谁,只不过因为他不快乐。他知道那样做不好,而且他知道做了之后自己也不会更快乐,可他还是一意孤行,不管三七二十一做了。然后他发现他失去了朋友,他难过极了,可是已经太晚了。事情已经做了。”
2023-05-26 19:52
《十一种孤独》
2023-05-26 13:21
悲剧并不适合发生在革命山庄。这里的建筑规划好像经过蓄意安排,即使到了晚上,也不会留下重重的暗影或荒凉的剪影。这里只有欢乐,只有明亮,只有一栋栋乳白色的房子像孩子的模型玩具,掩映在层层叠叠的绿色和金色叶子中,透过敞开的窗户流泻出同样温暖的光。这里还安插着亮晃晃的照明灯,骄傲地照射着一些草坪,一些整洁的大门,以及一些雪糕色的汽车。 哭泣就是为了在哭泣还没有变成陈腔滥调前发泄出来;悲伤就是为了在悲伤还是真诚的时候释放出去。在这些时候,痛苦还是痛苦本身,没有夹杂任何东西,还有意义存在。因为每件事情都容易变味:夸大悲伤的能量,或者虚饰自己的哭泣
2023-05-26 13:14
忘记它吧!老想着这事有什么意义呢?这只是他生命章节里已经结束的段落——短暂、微不足道,甚至可笑的细枝末节。 在这个地方,生活总是会展示出它复杂多变的一面,它有的时候会带给人难以置信的幸福和满足,有的时候也会带来灾难和混乱,偶尔也会有让人羞愧的小插曲(“朋友们,结束啦!”)。这里的夏天可能会有些疯狂,各个方面都让人感到孤单与困惑,事情也会显得凄惨荒凉,但是尽管如此,到了最后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依然笑着,就像笑容被胶水粘在脸上,一直到脸孔扭曲成一个僵直的表情,一直到阵阵的痉挛袭击她疼痛的喉咙;还没来得及擦拭,眼泪就夺眶而出滑下她的脸颊。 如果一个人想要做一件真正忠于自己内心的事情,那么往往只能一个人独自去做。
2023-05-26 13:13
哦,当然,人是会改变的。有时候她告诉自己:对这栋房子的留恋只是因为我老了,疲倦了。但在她内心却偷偷地滋长另一个想法:她相信,有能力去爱这栋房子,是这些年来她本性中少数几个深刻的、积极的变化之一。这些正面的变化让她用一个全新的角度来看待过去。 夕阳在墙壁上投射出的一方方雪利酒色般的光影,每当风吹得枝叶乱颤,整片光影就会生动起来。 现在他又得面对这一周以来笼罩他的压抑感。即使背后紧搂他的爱波给了他一点安慰,但那种恐惧感确实复苏了:他感到灵魂被禁锢的沉重,以及对不可避免的失败的不祥预感。 每件事情都是销售。如果不是有人买卖了东西的话,这个世界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什么都不会出现。 这些人毫无疑问在这个世界里如鱼得水,他们试图超越抑郁的社会环境,懂得怎样把无趣的工作变为优势,他们知道怎样去利用体制而不必卑躬屈膝,如果他们听说惠勒夫妇的处境,肯定会同意他的立场。
2023-05-25 23:01
现在所有思想和感情都持续不断地稳步降格为容易消化的婴儿食品。盲目乐观、用微笑去面对一切、总有一条简单出路的浪漫情怀已经根植到每个人的生活观里。 就像把自己从塑料袋子里拯救出来。就像我们已经包裹在某种塑料袋子里很长的时间而毫不知情,然后突然逃了出来。 这么些年里,从男孩到男人,他一直希望成为迟钝和粗野的人,以便应对那些在现实里或在想象中嘲弄他的阴险男性。 巴黎!这个字眼的发音就能击中他最柔情的神经。他被带回到从前的美好时光,当时世界那么轻盈那么干净,就像那只骄傲的隐形的鸟儿,它的利爪常常抓在他短夹克肩膀的中尉肩章上。
2023-05-25 22:59
他生命中经历过多次的挫败和低头认输,只有这一次看上去最像一场胜利。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幸福感在他内心熊熊燃起;他从来没有过这么纯粹地从真实中体验过美;在时空中没有哪件事比娶了这位妻子让他成功得更彻底。他觉得过去的一切都可以任他抹去,未来也完全在他的掌控中。这幢房子的四面围墙,墙外广阔得令人窒息的荒野,这些市镇和树,都可以在他一念间化为乌有。现在他可以统治整个世界,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因为身边有个美妙的生灵向他敞开并随他同行,既温柔又坚强,而她是个真正的女人。 如果站在其中一幢大楼,隔着城市纵横的峡谷看向另一幢大楼,就会感觉像是在观察一个巨大无声的昆虫饲养所,那里面有成百上千的穿着白色衬衫的小人,要么在翻弄着文件,要么皱着眉头拿着电话听筒,在春天流动着的、事不关己的白云底下,上演着一场场充满激情的哑剧。 其中一个声音非常低沉,另外一个则温和悦耳。两个声音此起彼伏,像遥望远处青葱山脉般给人安稳贴心的慰藉。
2023-05-25 22:57
唯一能不让她说话并从视野中消失的办法,就是去亲吻她的嘴。 他知道不管她打算说什么,肯定都会带着那种戏剧台词一样的怪异腔调,而他现在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去应付。他唯一想做的就是躺在这里,在黑暗之中微笑着,既困惑、又愧疚,同时还很快乐,然后沉入深深的睡意中。 因为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建立在,我们比这一切高尚,我们是与众不同的。我当时只想说:其实我们并不比任何人优越,你看清楚,我们就是你所说的那种人!我们就是你所说的那种人! 你太善良,太年轻,而且感到害怕。你忍受下来了,于是一切就这么开始。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卷进这样一个巨大的错觉当中。一个巨大的,丑恶的错觉——它告诉人们,每个人有了家庭之后都要脱离真正的生活而‘安定’下来。这就是郊区生活里最浪漫的谎言,而我只能让你屈从于它直到今天。 我所说的一切跟可以感知的才华没有任何关系,现在是你的本质被桎梏起来了,是你,真正的你,被一再地否认,否认和否认。
2023-05-25 22:53
他庆幸,无论以后的日子多么不好过,至少他曾有过这么一段平静的时刻,能容纳他愉悦的梦想。他带着不止一点点的道德优越感去猜想,这正是为什么他比爱波更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 孩子清脆的笑声,如郁金香般稚嫩的肌肤以及在阳光下亮闪闪的脑袋,像蛋壳般脆弱,这跟挥动铁器砍伐树根的震颤感觉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们调整着坐姿,每次冷场的时候大家就以充分的社交礼仪把注意力集中在饮料上。他们回避彼此的目光,装作没有发现她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谈这一令人担忧却无可争辩的事实。 他快要喝醉了,他已经醉了。下一分钟他可能会说出更愚蠢的话来,并且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他了解自己。正因为他绝望地了解自己,所以说得更多了。 他想要冲到房子外面,用某种激烈的方式为自己赎罪——挥拳砸向一棵树,狂奔好几英里,或是跳过石墙,直到自己精疲力竭跌倒在一片满是荆棘的泥潭里。但他没有这样去做,他只是紧闭双眼,伸出双臂把她搂在怀里,绝望地抱着她弄皱了她的围裙,挤压摩挲着她后背凹进去的肌肤以消解自己的痛苦
2023-05-25 22:49
至于弗兰克自己,不管是每次交谈结束之后在破晓时分走在大街上,还是在贝休恩大街的房间里躺着思考而身边又没有女人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拥有与众不同的天赋和前景。不是所有名人传记里都记载过这种年轻时代的探索吗?那些对于他们的父辈及父辈生活道路的反叛。想到这里,弗兰克甚至庆幸自己没有特定的志趣。正因为没有什么特定的目标,他也就避免了特定的限制。当时,整个世界,生活本身,都能成为他选择的领域。 争吵到了这一步两人都失控了。他们的胳膊和腿都在颤抖,脸也完全扭曲变形了,表达的只有愤怒和仇恨。两人更深更狠地挖掘着对方的弱点,不择手段地攻陷对方的堡垒,变换策略、声东击西、再次进攻。在停下来喘口气的间歇,两人就从过去的记忆里搜寻武器,互揭对方的老伤疤。如此循环反复。 他说不清楚自己到底还在愤怒还是有些悔悟,他到底是希望被原谅,还是希望有原谅对方的能力 无论体面不体面,那就是他先道歉,然后等待,同时不要去想太多。现在这种局面对他来说如此熟悉,就像在穿一件不怎么合身但是很舒服的旧衣服。他可以轻松愉快地穿在身上,不去在意自己的意愿和面子。
2023-05-25 22:46
每次排练结束,大家总是逃离似的急匆匆地开车离开,他们只想快点回家,回去或许还要面对等着他们的那些陈腔滥调的、不那么直接的挫败。 平静有序地逃离这个地方似乎成为生命的强烈需求。仿佛他们必须逃离隆隆作响的粉色废气波浪,逃离停车场上嘎吱嘎吱的碎石;在那个散布着千万颗星星的一直上升的黑色夜空下,他们才能重新活过来。 月光照在大理石地上,明一块,暗一块,他们走过五十码的走廊,走廊上空荡荡的,能听到回声,他俩一路上都不说话,不触碰对方。 我一直都知道没有人关心我,而且我一直让别人知道,其实我对他们的漠视心知肚明 有智慧的懂得思考的人完全知道如何从容应对,就像他们懂得忍耐那些更荒谬的事情:在市里做那些无聊至极的工作,生活在无趣的郊区。你可能会迫于经济形势屈就在这样的环境里,但最重要的是不能被它腐蚀。最重要的,永远是,记住你是谁。
2023-05-25 22:42
《革命之路》